山棕纖維是早期台灣農民蓑衣的原料嗎?

94年開始認識山棕,並整理製作山棕的網頁資料,查到的資料有的說山棕纖維是早期台灣農民蓑衣的原料,為了確認,我詢問住家對面的一位 80 幾歲的老先生,他說:山棕不可以製作蓑衣,理由是:第一:山棕的棕鬚刺刺的,作蓑衣的話,穿起來不舒服。第二:山棕的棕鬚不耐水,易腐爛,不適合作蓑衣。以前台灣鄉下蓑衣的製作人多來自唐山(大陸),製作人多半從南部村落往北部村落遷移,製作的材料(棕櫚的棕鬚)由製作人提供或就地取材,一件蓑衣要製作好幾天,製作期間的食宿由委製人提供,每個村落製作蓑衣的件數不一,製作的件數越多,停駐的時間就越久(什麼時段來)。棕櫚又有另外一個別名叫山棕,但此山棕(Trachycarpus fortunei (Hook.) H. Wendl.) 非彼 山棕(Arenga tremula (Blanco) Becc.),棕鬚可製蓑衣的山棕(中國棕櫚)原產於中國大陸,可忍受攝氏零下20度的低溫,中國黃河流域亦常可見到(洛陽、長城邊都可見到),台灣的奮起湖現在還零星可見,以前台灣鄉下多少也零星可見,除了作觀賞外,主要是儲備提供棕鬚的材料,所以結論是-山棕纖維是早期台灣農民蓑衣的原料,但是此山棕(Trachycarpus fortunei (Hook.) H. Wendl.) 非彼 山棕(Arenga tremula (Blanco) Becc.)。

「有毛的吃到
棕蓑,無毛的吃到秤錘 ,兩腳吃到樓梯,四腳吃到桌櫃,有肉吃到肉躁,沒肉吃到垃圾」-台灣俚語臺語順口溜當中有提到古時候的雨衣=棕簑。

http://www.flickr.com/photos/adam-ct-hsu/8514450439/in/set-72157632858678213/
山棕纖維是早期台灣農民蓑衣的原料嗎?

吳雪月的《台灣新野菜主義》(Edible wild plants of Taiwan)提到許多野菜的烹調方法,讓我看了也躍躍欲試。不過,她說台灣早期農民所用的蓑衣是山棕纖維所製,而且有圖為證。這點我卻有意見,因為我看那個蓑衣圖是棕櫚(Trachycarpus fortunei)的纖維,而非山棕的纖維所製(p.141)。我有個經驗,如果您到阿里山指著Trachycarpus fortunei問老人家這個樹怎麼稱呼,他會用台語回答說:「山棕」(台語發音)。我的解讀是,他的意思是山裡面的「棕櫚」[早年福建廣東先民從大陸引進的「棕櫚」(Trachycarpus fortunei),大量栽植在奮起湖附近山中]。可能後來學了國語的記者在網路上或者報紙上,將其翻譯成國語為「山棕」,這就和真正的山棕搞混了,除非記者在報導之前做一點科學研究,將學名包括在文章內,否則大家以訛傳訛,一直和稀泥下去好幾代的人。

我覺得國立科博館的廖仁滄對於山棕的用途似乎比較持平:
他說:「在中國南方省份及東南亞國家中,常常會利用一種被稱為「砂糖椰子」(Arenga pinnata (Wurmb.) Merr.)的植物來提煉砂糖,山棕與砂糖椰子屬於同一屬的植物,所以也有人稱之為「臺灣砂糖椰子」。不過臺灣地區似乎從原住民到包含閩南與客家在內的漢民族,都沒有取用山棕煉製砂糖的紀錄,倒是南部與東部的部落裡,不乏看見有人取食嫩芽。另外山棕葉柄基部長有許多棕毛,有些資料上面寫到這些棕毛可以用來製作過去農人雨天時所使用的蓑衣。事實上,山棕的棕毛纖維並不算長,如果要拿來製作成年人穿的蓑衣,可能還需要額外的加工處理,所以大多是直接用來製作掃帚或刷子來使用。」摘自2011/08/23科博館電子報「果香迎金秋-山棕」。
www.nmns.edu.tw/public/BotanicalGarden/flowers/2011/summe...


http://www.ehow.com/list_6640083_toxic-palm-trees-florida.html

Arenga engleri 山棕

山棕是雌雄同株(monoecious), 雌花結果之後, 該株即死去(monocarpic)
山棕是叢生的棕櫚,每一結完果的莖幹死去並不礙事,其他莖幹正等著輪它們開花結果

有些單幹的棕櫚一生也是只結一次果,結完果即死去,蠻可惜的
不過好像這類只結一次果的棕櫚,通常都結非常多的果實
單幹的貝葉棕(Corypha umbraculifera) 長到50-80年之後才開花,隔年結果即死去

山棕的雄花開的時候非常香,因此山棕的別名是"香棕"
據說常引來蛇類盤據於下,我倒是沒有看過

探討山棕學名的緣由(Story told by the scientific name of Formosa Sugar Palm):

山棕的學名: Arenga engleri Becc., Malesia 3: 184 (1889),其中隱藏了豐富的歷史知識和人物。
命名山棕的人是義大利植物學家貝卡利[Odoardo Beccari (1843-1920)]。小時候是孤兒。22歲的時候(1865年4月)從英國的邱植物園(Kew Gardens)到婆羅洲的沙勞越,在那兒住了3年,採集了無數的植物,當然包括非常多的棕櫚品種,採集地區包括後來成為庫巴國家公園(Kubah National Park)的地方。
Arenga engleri 的種加詞 engleri是紀念或表揚和他在分類方面有深切合作的阿道夫.恩格勒(Adolf Engler,1844-1930)。學植物的人一定知道恩格勒這個人,植物分類系統學的大咖,「台灣植物誌」的分類系統有一大部分是用這個系統。
山棕的學名在1889年發表,可是我查閱各種資料,貝卡利似乎沒來過台灣或者琉球。貝卡利後來於1870-1875之間,曾經在印尼和澳洲等地有數次探險研究,似乎並沒有到北邊的台灣採集植物。
從書架上翻到我的一本書「台灣植物探險」(作者吳永華)。發現李察奧德漢[Richard Oldham (1837-1864)]於1864年(27歲)的3,4月間在淡水基隆一帶採集植物,同年11月因感染風土熱病逝!
可是他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時間卻為英國邱植物園採集了大約600種台灣的植物,包括山棕! 吳永華真的是做學問的,他根據多樣資料列下478種奧德漢在台灣採集的植物。我從第76頁,一個一個看下去,終於在第80頁看到"山棕" 兩個字,因此我上google打下關鍵字"richard oldham"and "arenga engleri”,google的第一個就是答案:http://plants.jstor.org/specimen/bm001040841
我想,因為貝卡利和英國的邱植物園有很深的關係,而他又是當時的棕櫚分類權威,因此奧德漢的山棕標本由貝卡利命名。

http://www.flickr.com/photos/adam-ct-hsu/8515479426/in/set-72157632858678213/

關於山棕的用途(a quest on the utilities of Formosa sugar palm in Taiwan):
2004年有一篇報告:「宜蘭南澳泰雅族的民族植物初步調查報告」(作者:林麗君,董景生,邱文良,王相華);國家公園學報14(1):25-54, 2004。文中有提到山棕在泰雅族部落中的利用情形。不過,後來董景生,王光玉及林麗君三人在2005年出版了一本書:《南澳泰雅的民族植物》,可是書中卻沒有討論山棕,我的解讀是山棕在台灣東北部不是很重要的民族植物。

2012年又出了一篇有關泰雅族的民族植物調查研究:「南投縣泰雅族眉原部落民族植物之調查研究」(作者:廖學儀,曾彥學,曾喜育)。作者認為:台灣中部南投的「眉原部落與澳花、金洋相似性較高,與鎮西堡相似性較低,因部落所在位置受不同環境與海拔影響,所孕育的植物組成不同,進而影響了人們在植物種類選擇上的差異。....分析眉原部落的用途類別多樣性,….而擁有最多用途的為山棕(Arenga tremula) (7種,食用、農牧、狩獵、建材、器用、薪材、衣飾) 和青剛櫟(Cyclobalanopsis glauca) (6種,農牧、狩獵、建材、器用、薪材、娛樂) (表3)。」摘自林業研究季刊34(1):1-12, 2012。
我的解讀是,同是泰雅族,台灣中部比東北部比較會利用山棕。不過,也有可能這只是初步的結論,還需各方深入探討。

另外,廖學儀等人所報告的山棕學名是Arenga tremula,也值得詳加探討,因為Arenga tremula是菲律賓的特有種棕櫚,偏向於比較熱帶的棕櫚品種,一般認為比較不耐寒。反之,Arenga engleri是羽狀複葉這類棕櫚中算是很耐寒的品種。目前國際棕櫚界似乎沒有人認為台灣自古即有Arenga tremula。